2011年7月13日,江西靖安县人民医院。

值班护士谭娟正在查看病人的情况,换完药后她坐在值班室里捶打着酸软的胳膊,突然,一声声似有若无的啼哭飘入耳中。

是哪位病人的状态出现问题了吗?谭娟赶紧冲出去,然而走遍每一个病床,都没有再听到哭泣的声音,她晃了晃头,觉得可能是因为工作疲惫产生了幻觉,又再度回到值班室休息。

啼哭声又一次出现了,谭娟仔细辨认了一下,瞬间面如土色。

这分明是婴儿哭泣的声音!

她想起最近同事们神神秘秘的传言:医院里有婴灵在寻找自己的家人,鸡皮疙瘩一下子发了满身,强忍着内心的恐惧寻声辩位,却直直的走向了太平间的方向。

“阿英(化名)你有听到吗……”谭娟向一起值班的同事求助,同事紧紧抓住她的手点了点头,两人再也不敢往前走,一路跑着去找了保卫科的工作人员。

“有……有孩子的声音!从太平间传出来的!”

保卫科的舒先生连忙带上手电筒和钥匙,三个人小心翼翼地靠近太平间,舒先生把钥匙插进锁孔,锁芯跳动的“吧嗒”声在深夜的医院长廊上显得格外清晰,哭声幽幽响起,舒先生伸出手臂护住身后的两名护士,咽了咽唾沫一把推开太平间的房门……

婴儿被锁太平间,护士保安齐救援

无论换了多大功率的灯泡,太平间的光线还是清冷又昏暗。

保安舒先生和两位夜班护士战战兢兢地迈进这个散发着幽暗冷气的房间,放眼望去是整整齐齐的床位,白布下隆起一个人的形状,婴儿的哭声不知道什么时候停止了,四周寂然无声。

来都来了,不如趁此机会一举揭开“婴灵”的真面目,谭娟和阿英互相挽着对方开始巡视太平间的每一个角落,不知哪里来的一股风掀动了白布,阿英吓得放声尖叫,这一叫,哭声又开始环绕在众人的耳边。

“我是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我不害怕······不害怕……”谭娟头皮发麻却没有停下脚步,距离婴儿哭泣的声音越来越近,她也闻到了迥别于消毒水味道的腐臭气息,在一个隐蔽的角落,谭娟终于看到了哭声的根源。

一个婴儿,一个活生生的婴儿,本该细嫩光滑的皮肤上全是大块大块的腐烂疮疤,身下全是屎尿的痕迹,蚊子和苍蝇落在任何能够下脚的位置,肆意吸吮着新鲜的血液,婴儿的小手无力的拍打着,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哭泣声……

“这里怎么会有一个孩子!”被随意放置在一块青石板上的婴儿让三人方寸大乱,也顾不上害怕了,谭娟脱下衣服,简单地把孩子包裹起来,心里暗自庆幸,还好是夏天温度适宜,如果换做其他季节,可能孩子撑不了多久就会被冻死了。

事不宜迟,他们赶紧抱着孩子离开太平间,在护士站,谭娟和阿英为孩子做了细致的检查,这孩子浑身皮肤干裂,有严重的缺水症状,因为长时间无人照料,身上也有大片的溃烂情况。

夜班的妇产科医生看到谭娟抱着一个婴儿过来也是大吃一惊,急忙翻出了一些奶粉冲泡,许久未曾进食的婴儿大口吸吮着香甜的乳汁,医生则趁机为婴儿清洗身体,惊讶的发现这个小男婴出生还不满一个月。

“呀!这孩子的手指!”谭娟惊讶地摸着小小的手掌,婴儿的手指是长在一起的,她赶紧检查其他地方,发现孩子的脚趾也有粘连,谭娟心底一沉,现在情况基本明了,这孩子很大概率是被父母故意遗弃的,原因就是他身上的先天残疾。

该怎么做才能够更好地帮助这个可怜的孩子?看着婴儿安睡的小脸,她心里止不住的愤怒,这么小的孩子现在应该被母亲抱在怀里,而不是躺在冰冷的太平间!

“这是谋杀!是故意杀人!”愤怒的谭娟表示,“我们不能自己处理,报警吧!”

视若无睹为求财,天降雨水救婴命

警方接到电话后,立刻赶赴现场,经过一系列的调查后,警方了解到,医院此前也有过类似的情况,但凡是接生婴儿夭折的,基本都不会选择太平间,都是将尸体交还家属,由家属自行处理,由此,警方确认了三大疑点作为侦查方向:

1、婴儿是否出生于靖安县人民医院?

2、太平间处于何人管辖范围内,婴儿为何出现在太平间中?

3、经调查,太平间的门除非运送尸体,否则是不会开启的,那么谁有这个能力将婴儿放进太平间中?

问题一出,指向十分明确,靖安县人民医院的太平间共有五把钥匙,其中一把就在安保部门,安保部门的舒先生作为第一发现人之一目前暂时排除嫌疑,另外四把钥匙分别在其他员工手中,警方开始分批调查这四名保管钥匙的工作人员。

就在此时,热心群众举报的线索让一个叫做舒惠炳的人进入了警方的视野中。

“最近经常看他进出太平间!”

舒惠炳是人民医院的一个普通清洁工人,专区负责太平间,除了清扫外,还会做一些简单的入殓、清理尸体等和死人相关的工作,根据收集到的线索显示,舒惠炳还曾经接过幼儿夭折处理的相关委托,具有重大作案嫌疑。

简单的一句话成为了整个案情的突破重点,警方随即对舒惠炳进行审讯,这个将近70岁的老人在看到警察的一瞬间就心里破防,将自己的恶行全盘托出。

“警察同志,我也是被害者啊!”

舒惠炳悔不当初,“一个多星期前,应该是6号的晚上吧,有两个男的,裹得严严实实地带了个孩子来找我,说帮忙处理了就给100块钱。”

舒惠炳表示,当时自己看到孩子还活着,十分害怕,赶紧拒绝了对方,可是那两个男人言辞恳切,更是直接跪倒在他的面前。

“不瞒你说啊大爷,你看看这孩子的手脚,”男人捏着婴儿的胳膊给他看,“医生都说这孩子得了怪病,没救了,马上就得咽气的,我这也是没有办法,孩子他妈受不住打击,你就行行好,直接放在太平间里面,死了就埋起来。”

舒惠炳探头去看,孩子的手脚指头粘在一起,瘦瘦小小看起来确实养不大的样子,他捏了捏手里的钱,硬着头皮点了点头,“中,我给你放进去。”

趁着夜色,他把小婴儿随意扔在太平间的一个隐蔽角落,这里除了放尸体平时没人过来,舒惠炳想着,等他死了就过来收尸。

第二天,也就是7月7号的早晨,他打开门施施然地走进去,迎接他的却是婴儿的啼哭声,这孩子没有死!舒惠炳惊出一身冷汗,他再利欲熏心,也想到了这是男人在诓骗他的,为的大概就是处理了这个残疾的孩子。

可是自己能怎么办呢?舒惠炳一咬牙一跺脚,狠狠心直接离开了,一个小婴儿没吃没喝,很快就死了,他在心里安慰自己,也不是我杀的,这孩子是被父母抛弃的,这怪不得我。

“为什么不报警?”警察询问舒惠炳。

“我想着报警了我也跑不了,就想自己处理,就开始找那两个男的,没找到,也不敢说出去。”

就这样,小婴儿在太平间足足待了八天,若非最近阴雨连绵,太平间的天花板一直在渗水,正巧就滴到了婴儿的嘴里,婴儿早就已经饥渴而死,也就没有谭娟夜探太平间拯救一条小生命的经历了。

舒惠炳被警方带走了,他将会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而小婴儿也得到了有效的救治,逐渐恢复了正常婴儿应该有的模样。

家徒四壁弃亲子,社会爱心焕新生

医院的工作人员和很多爱心人士都很心疼这个弃婴的遭遇,自发地筹集了奶粉尿不湿等等物资,医生护士们更是没事就来看看孩子,在大家的精心照料下,小婴儿正在茁壮的成长。

而另一方面,在抓住舒惠炳后,根据他提供的线索和婴儿的信息,警方开始排查靖安县的所有医院,最终找到了婴儿的出生档案,得知孩子出生于6月29日,并根据这份档案迅速锁定了他的亲生父母,正是住在靖安县罗湾乡的一对年轻夫妻颜道张和崔秋月。

7月16日,警方找到了颜道张的家。看到警察上门,颜道张神情平静,等到听闻孩子靠着喝雨水活了八天八夜之后,这个男人开始崩溃大哭。

“我实在是心痛啊!扔掉自己的孩子也不是我的本意!”

颜道张起身走了几步,警察注意到,他的腿是瘸的,他拉着警察看自己的家,四处都是墙,只有零星的几件家具放在空空荡荡的土坯房里面,家里的米缸也只剩下薄薄一层,衣服上挂着好几块补丁。

颜道张想请警察喝水,却只能找出几个吃饭的碗来用,这样的家庭用家徒四壁来形容也不为过。

“如果可以,我也不想放弃他,但是警察同志你也看到了,我家穷地吃了上顿没有下顿,我自己本来就是残疾人,家务事全都靠着媳妇,现在孩子也是个残废,哪有余钱能给他治病啊!”

颜道张因为腿瘸,从小就饱受欺凌,这也养成了他内向的性格。

由于身体原因,他上学的时候经常会被同学欺负,出去打工也不好找工作,别人出去挣好几千,他拼尽全力也只能赚千把块出头,好在崔秋月不嫌弃他的家庭情况嫁给了他,否则以这样的条件想成家立业是难上加难。

由于自己的人生经历,在看到孩子残疾的一瞬间,颜道张几乎绝望——他不想让自己的孩子也经历一遍这种噩梦般的人生,这个孩子不应该出现在世上,于是,他和自己的父亲合计了一下,两个人到处打听有没有能够处理孩子的人,一来二去就找到了舒惠炳的头上。

“我想着,这样的孩子没有人愿意收养的,与其跟着我们挨饿受冻,不如早点投胎。”

自从将孩子交给对方,颜道张就没有睡过安稳觉,他心里念着孩子,谴责自己的狠心,却从没想过纠正这个错误,也没有想到自己的行为会导致警察上门,但听到孩子还活着的一瞬间,他的心情十分激动,随之浮现的却是对未来生活的一片茫然。

崔秋月惊惶地看着警察,她不知道丈夫把孩子送去了哪里,还在幻想也许去了一个很好的人家,能治好残疾,能过上幸福富足的生活,听到警察和丈夫的对话后,才知道孩子被扔到了太平间,可是又有什么办法!都是因为贫穷!

颜道张抹了把眼泪抱住激动的崔秋月,“我媳妇生完孩子就大出血,家里实在没有进项,都是我没有能耐,对不起老婆孩子!但是真的养不起了!”

警察看到颜家穷困潦倒的样子,也心生不忍,自发地将自己身上所有的现金都掏出来塞给了颜道张,对他进行了批评教育,“无论如何,遗弃孩子是错误的行为!”

但这个家庭已经如此困难,警方最终酌情,对颜道张取保候审,照顾妻子和孩子,这个家庭不能失去顶梁柱,听了警察普法后,颜道张也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主动前往医院,接回了自己的孩子。

为了帮助他们,警方还特意将颜家的情况传达给了社会上的爱心团体,大家知晓了婴儿的故事和颜家窘境之后,也纷纷慷慨解囊,这也让颜道张的养家压力得到了极大的缓解。

当警察再去到访的时候,萦绕在颜家的阴云开始消散,颜道张脸上困苦的模样也逐渐消失了,“感谢大家的帮助,”谈到现在的生活,他的心里只有感恩。

“收到捐款三万块,还有一家做奶粉的厂商愿意给我孩子提供奶粉喝,我们接收到了很多爱心帮助,真的非常感谢大家。”

对于发现了孩子的谭娟,颜道张也专门在后来当面致谢,“是你救了我们孩子的命!”

一切都在向好发展,妻子的身体养好了。在孩子满月的时候,夫妻俩带着他去医院做了次鉴定,被告知残疾是可以恢复的,不影响日后生活。

后来医院给孩子做手术的时候,减除了绝大部分的手术费用,颜家小夫妻的家庭小舟又可以扬帆起航,这都离不开社会大众的鼓励和支持,现在的他们在用心经营自己的家庭,相信一定能够过上幸福快乐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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