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我也是凶手。”

2015年8月,河南鹤壁中院对王华一案作出判决,数罪并罚判处死刑。

消息传来,宛振水松了口气,时隔17年,他总算为兄嫂报仇了,这一切还得感谢那个愿意主动揭露凶手的女子----苗会菊。

王华

“阿菊,谢谢你,如果不是你站出来作证,我兄嫂真的要含冤而死了。”

面对宛家人的感谢,这个叫阿菊的女人却显得坐立难安,最后更是说出了开头那句话:我也是凶手。

这个叫阿菊的女人究竟是谁呢?

阿菊是河南漯河人,1998年10月18日之前,她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成为沾染两条人命的刽子手。

但是在这一天凌晨,她亲手点燃了宛家金店:觉醒商行。

事情要从30万元的赚钱机会说起。

一念成魔,越陷越深

苗会菊的学历不高,丈夫孙培超比自己大6岁,1998年,苗会菊怀孕了。

这本来应该是个喜讯,但新生儿的到来,让本就捉襟见肘的家庭经济更加困难,正当他们陷入迷茫的时候,一个“赚钱”的机会摆在了他们的面前。

一天晚上,苗会菊的小叔子孙培国敲门进来:“大哥,有个赚30万元的机会你干不干。”

“做什么事情?能赚这么多钱。”

孙培国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事情也简单,就是烧一家店铺。”

听到这里,本来还有点心动的苗会菊变得胆战心惊:“可不能做这种事,太危险了。”

但此时,孙培超已经被30万冲昏了头脑,听不进去任何劝告。

10月18日凌晨,孙培超夫妻骑车到了觉醒商行门口。

虽然之前有过挣扎,可真到了这一刻,他们反而冷静了下来,有条不紊地将装有汽油的塑料袋放在木条箱上,然后孙培超示意苗会菊点燃香烟扔进木箱里。

大功告成!夫妻二人转身回了家。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有一对夫妇在这场熊熊燃烧的大火中死掉了。

当天早上,“觉醒商行”半夜突发大火的消息传遍全城,与这个消息一同传出来的还有宛振宇夫妇的死亡。

这让苗会菊差点崩溃:本来以为只是放火烧店铺,结果却背上了两条人命。

慌张之下,苗会菊决定收拾东西跑路。

孙培国又在这个时候出现了:“大哥、大嫂你们不用担心,不就是死两个人吗,有华哥在你们就放心吧,这不是什么大事。你看我把钱都给你们带来了,安心过日子就行。”

苗会菊

可笑的是,孙培超为30万铤而走险,苗会菊也为这笔钱挣扎良久,最后成为帮凶,但孙培国从始到终只送来了1万元。

而且因为做贼心虚,孙培超夫妇根本不敢讨要剩下的钱,只想让事情尽快平息。

可是,那毕竟是两条人命啊!这件事怎么可能不对他们的生活造成影响呢?

纵火案之后,孙培超和苗会菊的关系就一天不如一天。

尤其是苗会菊,她一直被巨大的恐慌和愧疚所笼罩,不止一次动过自首的念头。

但这起案子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先不说背后的“华哥”会不会答应,只是孙培超兄弟俩就为了不让苗会菊自首用尽手段,甚至设计让她染上了毒瘾。

现在,他们三人只能共同沉沦。

“华哥”只手遮天,宛家求助无门

表面上来看,这起案件是孙培超夫妇和孙培国三人犯下的罪行,但任谁都不能忽略一个关键人物----华哥。

虽然他在这起案件中成功隐身,但毫无疑问,他才是真正的幕后凶手。

华哥本名王华,也是漯河人,他还有一个更响亮的外号:漯河杜月笙。

王华的发家史不算清白,他早年间就是一个普通工人,后来下海经商。

不过,他做的都是些“无本生意”。

1981年,王华因盗窃罪被收容审查三个月。

1991年,王华靠着诈骗等手段筹集了一笔“本金”,与人合伙开了家出租车公司。

……

如果要说他和宛家的交集,则是发生在1994年。

当时,王华还是一个不成气候的二流子,虽然手下纠集了一批“小弟”,但远没有到后来只手遮天的猖狂地步。

而此时的宛家生意做得顺风顺水,已是当地著名的有钱人。

因此,王华盯上了宛家,向宛振宇夫妇借了50万元。

都说有借有还,再借不难。

但毫无疑问,王华并不认可这句话,他信奉的道理是:只要钱到了我的手里,就别想让我拿出去。

所以对于宛家夫妻的几次催账,王华都拒绝还钱,甚至会出手打人,双方矛盾不断激化。

有一次,宛振宇夫妻前去讨债,王华又和以前一样拒不还钱还直接动手,在一旁的宛家女婿看不过去,上前还手,结果在争执的过程中误用水果刀划伤了王华的手臂。

对王华来说,他是在道上混的,被人打伤还是小事,丢了面子可是大事。

所以在他的精心策划下,“觉醒商行”突现冲天火光。

而这场大火势必会引来多方关注,王华又是如何脱身的呢?

答案非常简单,火灾发生后,公安人员第一时间赶赴现场,最后给出结论:这是一场由线路短路引起的自燃,属于事故范畴。

可这个结论毫无说服性,甚至连外行人都能明显地看出破绽:如果真的是线路短路引起大火,为什么起火点是没有电源的门口?店里的汽油味又是从哪里来的?

因为心怀质疑,宛家人花钱找了专业的鉴定人员重新鉴定,而这些专业人士给出的结论为:火灾系外来液体遇明火引起。

有了这份结果,漯河市源汇区分局成立了专案组,由刑侦副大队长孙景炎带头。

但这起案件却始终一无所获。

这里特别说明一下,王华案发之后,已经退休的孙景炎和当时与他一同赶往现场的原副局长杨威都遭到了逮捕,个中缘由,不言而喻。

慈善家?杀人凶手!

其实案件发生后,宛家人第一时间就把怀疑对象锁定在了王华身上。

原因很简单,除了王华之外,没有人能够这样胆大妄为,更何况他们和王华之间也确实有仇。

但只是怀疑还不够,没有足够的证据,根本不可能指认王华。

因为王华可是当地著名的“慈善家”。

据不完全统计,王华身上有“河南省关爱新农村十佳慈善人物”、“河南省百家慈善大使”、“漯河十大杰出民营企业家”等诸多光鲜亮丽的称号。

从一个不入流的小混混到手握实权,王华当然付出了很多代价。期间无数人受到了伤害。

后来法院在对王华案进行判决的时候,仅仅是刑事附带民事判决书就已经长达125页,有近10万字,“罄竹难书”不足以形容他的恶行。

在王华的崛起史中,宛家人始终扮演了一个非常重要的角色。

先是在早期,宛振宇夫妻借出的50万让他有了发家的资本;而在后期“觉醒商行纵火案”则是真正确立了王华在“江湖”上的地位。

关于这一点,亲身参与了那场罪行的孙培国体会最深:“大火之后,社会上许多人都认为是王华雇人干的,但他却安然无恙,这证明他很厉害,所以以后不管他说什么,都没有人敢说不。”

王华本人更是变得越来越嚣张,已经到了肆无忌惮的地步。

比如他在1999年的时候,曾经向农行申请过一笔贷款,但因为资质不符合要求,贷款被驳回。

为了“讨回面子”,王华派人将源汇区农行行长陈林波暴打了一顿,致使对方重伤住院。

这种事情听起来匪夷所思,但当时的王华已经养成了唯我独尊的习惯,所以对他而言,任何拒绝的声音都是挑衅,所以把人打伤住院也算不得什么。

不过有句话还是很有道理的:若使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

2013年,王华的嚣张人生终于戛然而止了。

身患绝症,幡然醒悟

2007年4月2日,警方在苗会菊的家中搜出0.5067克的海洛因,本来这个案子孙培超兄弟俩也有份,但因为害怕儿子无人照顾,苗会菊顶了全部的罪。

三年后,苗会菊出狱了,但她却发现自己没有家了。

苗会菊是为了儿子选择顶下所有的罪,但孙培超却把儿子扔给大姐照顾,只顾一个人潇洒,甚至还找了个情人同居,早就把苗会菊抛到了脑后。

紧接着2012年,苗会菊又被确诊为脑瘤,生命所剩无几。

接二连三的打击让苗会菊坚定了一个信念:我要把错误的事情纠正过来。

这一年10月10日傍晚,宛振水如平常一样下班回家,当他走到小区门口的时候被叫住了:“你等等,有你的一封信。”

这个时候,谁还会写信给自己呢?

当宛振水怀揣着好奇心将信打开之后,他不由得愣住了,往事如潮水般涌来,兄嫂早逝的痛苦再度将他淹没。

写信的这个人自称是阿菊,她在信中说想去宛振宇夫妻的坟前祭拜,同时还声称自己知道多年前的真相。

这对宛振水来说是一个巨大的冲击。

此时距离那场纵火案已经过去了14年的时间,宛家人都已经心灰意冷,以为再也无法让真相大白,阿菊的上门让他们重燃希望。

2012年10月18日,这天是宛振宇夫妇的忌日,也是阿菊和宛振水约定好要说出真相的时间。

那宛振水等了整整一天,都没有等到那个叫阿菊的女人,这让他一度以为对方只是个骗子,自己又被耍了。

直到一个星期后,阿菊再度出现。

这一次她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和盘而出,除了她也是凶手。

除了告知宛振水当年的真相之外,阿菊还带来了一个非常重要的证据:一通录音。

因为年代久远,所以苗会菊也知道想要扳倒王华不容易,为此她早有准备。

她先是找借口请孙培国吃饭,故意放松对方的警惕,但是却偷偷打开了手机录音,这也成了日后审理纵火案的关键证据。

有了证据,王华不可能再像之前那样毫发无伤地逃脱法律的制裁。

2013年,公安机关在一栋别墅中抓到了想要逃跑的王华,随后相关人员纷纷落网。

也是在调查的过程中,人们才发现这起纵火案背后还牵连着另外一起命案。

当初王华策划纵火案的时候并不周密,甚至可以说是大张旗鼓。

所以知道事情真相的人并不少,其中就包括他的发小杨玉忠。

杨玉忠和王华从小一起长大,为王华鞍前马后,一度成为了王华的心腹。

但是在1999年,杨玉忠与其情人神秘失踪,人们再也没有见过他们。

事实上,这两人并非失踪,而是因为杨玉忠想要向警方举报“觉醒商行纵火案”的真相,所以遭到打击报复,最终被活活打死,至于两人的尸体也早已经被一把火烧掉。

2017年7月27日,王华终于等到了自己的下场,被一颗子弹结束掉罪恶的一生。

王华(左一)

其余从犯也都得到了相应的下场,但要特别一提的是苗会菊。

王华是纵火案的幕后凶手,苗会菊却是直接凶手,按理说也该重判。

但是她主动揭露真凶的行为却争取到了宛家人的谅解,最终,宛家人为苗会菊出具了谅解书,再加上她在此案中的立功表现,最后被判处15年有期徒刑。

虽然出狱后不久又要再度入狱,但苗会菊终于卸下了沉重的包袱,这让她在面对最终判决结果的时候要平静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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